“小青黛！小青黛！”
  蹲在院里的小女孩听到篱笆外的喊声，忙将手中的土豆放回篓筐，小跑着去拉木门。
  李大娘举着布袋朝她扬，笑眯眯地说：“看大娘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？”
  她识了几个字，依稀能辩出布袋上印着白面两字，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，李大娘的老伴孙大爷每次去城里卖鸡蛋，都会换些米面回来。
  李大娘拿了几次给她，卓文英会做成烙饼，只给张大屈吃。
  小青黛吃不着便也不太想要，刚要摇头，卓文英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：“阿英啊，又来送白面，太谢谢你了，我家这两孩子正长身体，确实需要多吃些精细米面，我正好在做饭，进来一起吃吧！”
  “不了不了，我还要回家给老头烧饭。”李英推拒，被她抢过布袋的手还愣在半空，只能转弯去摸小女孩的头，“小青黛，要不要去大娘家吃饭？球球哥哥都念叨你了。”
  “哎呀，那正好。”卓文英忙往外跑了几步，朝远处的农田喊，“兔儿姐！快回来，你李大娘回来了，去她家吃饭！有鸡腿吃！”
  李英的脸一下就黑了。
  她家就一个孙子，鸡也就两条腿，一只给孙子，一只给兔儿姐，那小青黛吃什么？
  而且她什么时候说要杀鸡了？
  听到有鸡腿，林小兔跑得比谁都快，手上的泥巴都来不及清洗干净，随便在裤腿上抹了两下。
  “大娘，有鸡腿？”
  李大娘看着女孩裤腿上同样都是补丁，于心不忍：“诶，让你孙大爷给你们杀只鸡。”
  “好耶！”林小兔一蹦叁尺高，直朝李大娘家跑，路过游青黛时瞪了她一眼，似乎在警示她，别抢鸡腿。
  小青黛回头看了眼院子里还没洗完的土豆：“我就不去了大娘。”
  “不去干什么？”卓文英掐了她腰一把，凑近耳边道，“这点面还不够你阿公吃的。”
  她被推着往前，李英赶忙拉住她：“青黛，去大娘家，大娘给你炖鸡汤喝。”
  她低头不作声，被拉着胳膊走向了隔壁小院。
  一声弱弱的狗叫吸引了她，跨进院门时，她看见对面草丛里藏着的只小狗，两只耳朵耷拉着，瘦瘦巴巴的。
  李英见拽不动，跟着她视线看去：“唉，那是村口永江家的，他家狗生了七只小狗，其他几只长得圆圆滚滚，就它不得狗妈妈喜欢，讨不着奶吃。”
  狗一下缩没了影，游青黛也被拉进了门内。
  孙大爷给球球夹了块鸡腿，林小兔眼馋，嘴里的鸡腿还没咽下，又去夹了块翅膀。
  孙大爷见李大娘不吃饭，给她夹了点菜：“那娃娃又坐到门口去吃了？”
  李大娘叹了声，拗不过她：“说身上脏，给夹了块翅根，又偷偷塞回我碗里了，只有鸡汤还留了小半碗。”
  孙大爷笑着摇头：“娃娃疼你，你吃吧。”
  她夹出来放进他碗里：“还是你吃吧，下午还要去地里干活呢！”
  “没事，这二两肉又长不了多少力气。”
  “你们不吃我吃。”林小兔从孙大爷筷子上将鸡腿夺了下来，球球顿时不高兴了。
  “林小兔你怎么这样？我爷爷奶奶的你也要抢！”
  “怎么啦？吃你两口肉跟从你身上割下来似的，真小气。”
  院内吵吵嚷嚷，游青黛却对着对面路边的草丛迟迟没动筷子。
  毛茸茸的狗耳朵率先从草木缝隙中露了出来，她眯起眼睛笑：“你是不是饿啦？”
  榕树的叶子很大，她摘了一片垫在地上，将自己碗里的汤饭拨了一半过去，又往旁边挪了挪。
  也不管那只小狗有没有动静，低头吃起了饭菜。
  狗肚子的呼噜声在吵闹声中很细微，她装作没听见，故意加大声音：“鸡汤也太好喝了。”
  小狗流着口水，夹着尾巴，慢吞吞走到叶子旁边，嘴巴是在吃东西，眼睛却紧紧盯着她的方向。
  看样子没少去翻左邻右舍的垃圾桶，也没少挨打。
  它看她始终没有动手驱赶的意思，逐渐放开了胆子，尾巴不再夹着，松松垂着，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，连落在灰土上的米粒都卷进了嘴里。
  “还要吗？”她把碗倾了过去，剩下的那点和肉沫全拨了下去。
  “小青黛，你大爷摊了鸡蛋粿，快来吃！”
  李大娘在院里喊她，她应了声，偷偷撸了一把小狗的脑袋，蹦跳着跑进院子。
  小狗舔着胡子上挂着的汤汁，盯着院门看了许久。
  回去的路上，游青黛总感觉有东西跟着她，可回头又什么都看不见，直到她进了家门，那种被偷窥的感觉才消失。
  连着几日出门，她都有这种感觉，而且她故意扔在路边的剩饭都会被吃干净。
  久而久之，她也习惯了狗狗偷摸躲着讨吃食的日子。
  天慢慢变冷，她担心小狗在外面受冻，喂饭的时候叮嘱了几次去找个温暖的地方呆着，也不知道它听没听懂。
  那天村里来了不速之客，许多户的钱财都被洗劫而空，游青黛听到动静，扔了锄头往家跑，看到小狗正死死咬着一个瘦弱男人的裤腿，被连踢了几下脑袋都没松口。
  男人的口袋露出了钞票的一角，字不认识几个，但钱她还是认得的。
  游青黛急忙高喊：“小偷在这里，大家快来啊！”
  喊完她蹲身拍手：“松口，快过来！”
  小狗躲避男人的脚，松开嘴边退边叫，连滚带爬地冲到她身边。
  村子本就不大，村长带着一帮人聚了过来，几下就把那男人抓住。
  临走还当着张大屈的面表扬了游青黛。
  张大屈那个高兴啊，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鸡都准备杀了红烧，还是卓文英按住，说那是过年的肉食，才悻悻收了手。
  不过游青黛也因此，争取到了养狗的权利。
  卓文英的原话是：“养着也行，还能看看门，至少再有小偷来，我们能提前知道，不过我们没有多余的食物给他吃。”
  游青黛高兴地点头：“我的分一半给它。”
  她抱着小狗去河边洗澡，灰扑扑的毛发被河流冲下大片黑水，再从水里钻出来的，竟是一只白色的小土狗。
  “原来你这么白啊！”她笑得眼睛弯弯，“那就叫你小白吧！”